在人类应对气候变化的进程中，气候相关风险的内涵在不断拓展，除了常见的物理风险外，在绿色低碳转型过程中将产生各种新的不确定性即新型风险，如新型能源基础设施受冲击的风险、为绿色低碳转型开展研发失败的风险等。为此，绿色风险需要创新多样化的险种来应对此类风险。而且，保险公司需要与客户等伙伴合作，更直接介入上游的生产经营过程或转型过程，提供各种“绿色解决方案”或“韧性服务”，而不仅仅提供“风险转移解决方案”。城市政府可将绿色保险作为重要组成部分纳入韧性城市规划，并从政府采购保险、减少灾害损失（理赔支出）、提供信息支持等方面助力绿色保险创新发展。
一、/气候相关风险的内涵不断拓展
在人类应对气候变化的过程中，气候相关风险的内涵或种类在不断拓展，超出一般所认为的物理风险（气候灾害冲击）范畴，包括新型低碳设施所面临风险、转型风险、诉讼风险（责任风险）等。
（一）新型低碳设施面临的风险
为应对气候变化，我们需要兴建和推广应用各种低碳或零碳设施、设备，如光伏和风力发电设备、新能源汽车、电动汽车充电桩、储能电站、绿色建筑等，而这些设施、设备在建设和运营过程中会面临各种不确定性或风险。一是此类设施建设过程中及建成后容易遭受的物理风险，而且，光伏、风电等用于应对气候挑战的设施恰恰建在最易受气候灾害冲击的地方；二是此类设施在运营过程中，可能因外部条件变化不得不中止运行的损失，如光伏或风力发电设施因无日照或无风而较长时间无法发电的损失；三是此类设施在运营过程中，因市场或政策条件变化而可能蒙受的损失，如售电价格低于预期的风险。
（二）转型风险
在绿色低碳转型过程中，任何行业都将面临诸多不确定性。其一是传统行业因不适应转型而遭遇的风险。如火电行业可能遇到全社会对火电需求量下降的风险、可再生能源发电技术取得重大突破从而将火电淘汰的风险以及需要为二氧化碳排放支付更高碳定价成本的风险。其二是新兴行业在发展过程中面临的不确定性，如技术研发失败的风险。
（三）诉讼风险（责任风险）
此处，诉讼风险（责任风险）是指在应对气候变化或绿色低碳转型过程中，一方的不当行为或过失给其利益相关者造成损失，而遭致该利益相关者诉讼、索赔的风险。例如，企业在转型融资过程中误导投资者（如“飘绿”）而遭到投资者索赔的风险，咨询公司在为企业转型出谋划策时未能尽职提供正确建议而遭致索赔的风险。此类风险既包括直接的赔偿支出，也包括因企业声誉受损而带来的间接损失。
二、/ 绿色险种亟待创新以应对新型风险
为应对气候挑战之下或绿色转型过程中的各种新型风险，绿色保险险种亟待创新，国际国内已有不少成功案例。
（一）针对新型低碳设施的保险
针对光伏、风电、新能源汽车、充电桩、储能电站、绿色建筑等在建设和运营过程中的不确定性，保险公司开发了诸多险种。如光伏电站在建设期可投保“工程一切险”等，在运营期可投保“业务中断险”“第三者责任险”等。针对电动汽车充电时，因外部电网或充电桩故障给车辆造成的损害，或者因自用充电桩故障给他人造成的损害，车主可投保“外部电网故障损失险”“自用充电桩损失险”“自用充电桩责任险”等。针对绿色农业发展中环境污染、天气变化带来的不确定因素，保险公司创设“农产品品质险”“气象指数险”等险种。
（二）科技攻关专项保险
面对绿色低碳转型过程中科技研发可能遭遇的失败，保险公司推出“科技攻关专项保险”。此类险种可覆盖研发费用损失、项目安全责任、关键研发设备故障等风险。
（三）错误或疏漏责任保险
“错误或疏漏责任保险”（亦称“职业责任险”）所覆盖的风险是，当企业未能向客户提供应有的服务，或者企业产品未能对客户起到应有的功用，遭致客户诉讼、索赔而产生的损失。在应对气候变化或绿色转型过程中，“错误或疏漏责任保险”所覆盖的范围将有所拓展，咨询、检测、保险等行业企业在对客户提供绿色低碳转型相关服务过程中出现失误或疏漏，或者企业在绿色低碳转型融资过程中有误导投资者行为，而遭致的索赔支出均可由此类险种理赔。
三、/保险公司介入上游提供“绿色解决方案”
除了向客户提供“风险转移解决方案”（risk transfer solutions），保险公司还可通过与客户等利益相关者合作，介入上游的资产管理，在源头提供并实施降低风险的“绿色解决方案”（green solutions）。
其一，保险公司可在设施建设前向客户提供气候风险评估和规避风险的咨询建议，使相关设施选址避开易受气候灾害冲击的地域或提升其气候韧性，即向客户提供“适应性与韧性服务”（adaptation and resilience services）。
其二，保险公司可优化设计保险费率或保险条款，并配套采用一定监测手段，来调节客户行为，促使其采取规避气候风险的行动。如保险公司在对绿色建筑提供保险服务时，可从头介入其设计过程，并根据其所采用材料和技术决定保险费率。又如，保险公司推出“按里程付费”（Pay as You Drive，PAYD）的车险，并在客户车内安装监测行驶里程的感应器，鼓励客户少开车，在减少污染和碳排放同时也降低事故概率。
其三，保险公司可与资产所有者或投资管理人（基础设施基金、私募基金及其他机构投资者等）合作，引导其投资行为以规避或分散气候相关风险。保险公司可引导它们根据地理分布、所采用核心技术、资产运营方等属性，来设计多样化、低风险的绿色投资方向或绿色资产组合。这些伙伴也会向保险公司提供关键数据和专业技术支持。
其四，保险公司本身就是掌握了巨额资金的投资者或资产管理者，它们可借助其对气候灾害的知识储备及风险建模分析，决定其投资方向，尤其是投资于增强气候韧性的基础设施，从而减少因气候灾害带来的理赔支出。
四、/城市政府促进绿色保险发展的重要作用
提升气候韧性是城市面对的最重大问题之一，城市政府需发挥相应作用，从多方面促进绿色保险发展。
（一）将绿色保险发展纳入气候韧性规划
绿色保险在灾后恢复资金筹集等方面增强城市气候韧性，城市政府需将绿色保险发展作为重要组成部分，纳入韧性城市规划或气候韧性规划。
（二）提高气候韧性反过来减少保险理赔支出
城市政府优化并实施提升气候韧性的规划，减少城市及其中各种主体因气候灾害而遭受的损失，反过来减少绿色保险的理赔支出，对于保险公司降低运营成本及保险客户降低保险费率都有所裨益。
（三）为保险公司提供信息支持
城市政府本身可向保险业提供各种相关信息，并可构建相关公私伙伴关系向保险业提供此类信息，使之优化相关险种设计和定价，以及更好地介入上游环节以管理和降低气候相关风险。
（四）作为大客户促进绿色保险发展
城市政府本身就是气候相关保险的大客户，可通过购买保险的行为促进相关险种创新发展。
其一，城市政府可通过优化风险分担（risk pooling）计划来为减灾防灾和灾后恢复行动筹资。
其二，城市政府可购买气候相关的灾害指数保险。此类保险基于复杂而精准的建模，向客户提供结构简单、理赔迅速的风险转移金融服务。
其三，作为大量基础设施及其他公共资产的所有者，城市政府需要为此类资产购买气候相关灾害保险。
其四，城市政府可与再保险公司等合作，发行灾害债券。
其五，城市政府可投入一定财政资金并动员社会资本投入，建立专门的风险管理基金。
五、/对中国城市的启示
在气候变化挑战之下，气候相关风险的内涵或种类在不断拓展，不仅仅是相关设施或财产遭受气候灾害的物理风险；面对多样化的气候风险，绿色保险的险种亟待创新，城市政府也需从多方面促进绿色保险创新发展。
第一，中国保险业要重视绿色低碳转型中研发失败的风险并为其提供保险服务，政府需为鼓励相关险种创新提供补贴、担保、再保险等支持。
第二，中国保险业需重视与客户合作，介入上游的资产组合、绿色转型进程及具体项目建设方案等，从源头减少风险、提高气候韧性。
第三，我国城市政府需多管齐下支持绿色保险发展，包括将发展绿色保险作为韧性城市规划的一部分，对绿色保险进行大规模政府采购，为保险业优化运营提供信息支持；反过来，韧性城市规划的实施有助于降低灾害损失，进而减少保险业理赔支出。
（刘新宇 上海社会科学院生态与可持续发展研究所副研究员）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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